【China Venture】易凯资本CEO王冉：现在是低成本收购整合的时机

来源：China Venture

ChinaVenture： 投资中国网的网友大家好，今天做客创投宽频的是易凯资本的CEO王冉先生，我们先请王总跟大家打个招呼。

王冉： 大家好。

ChinaVenture： 首先请王总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易凯资本。

王冉：易凯资本是国内目前比较活跃、在市场中占据领先地位的民营投资银行。可能在几个星期以前我介绍到这就可以了，因为对投资银行大家还是有很清楚的一个概念，像华尔街上的高盛、摩根等都是投行的代表。但最近这两个星期的事件导致我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接着说下去。华尔街上大的投资银行，现在纷纷或者被商业银行收购，或者像雷曼兄弟已经分解成几块。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投资银行会有什么样的未来，这个后面还会谈到，不过总的来说我仍然对于国内的投资银行仍然充满信心，华尔街的动荡绝不意味着独立投资银行将走向终结或者消亡。

ChinaVenture： 您最近写过一篇《国内投资银行不会消亡》的博客，再之前对《华尔街事件思考》的博客，您认为像现在雷曼兄弟宣布破产，高盛和摩根都转为商业银行，对于这次这么大的事件，对于投行方面的原因您能说一下吗？

王冉：我先还是回到我们自己，作为中国的一家投资银行，我们的核心业务主要是一个是帮助客户进行私募融资、兼并收购和IPO服务，客户对于这些服务的需求是永远存在的。真正导致这次华尔街动荡的根源，不是因为IPO或兼并收购这些投行的核心服务，而是因为与按揭有关的一系列衍生金融产品，最后导致华尔街体系不能说是完全崩盘，但也出现了重大危机。

其实追溯源头，最早的危机是因为美国在格林斯潘时代美国一直处在一个低利率的环境里，这导致房地产市场不断走高。在过去的十年里面，大量的房贷机构给并不是真的具有偿债能力的借款人提供了按揭贷款，这些人拿这些贷款去买了房子，这在房价一路上涨的环境里是没有问题的。从06年开始，房产市场开始出现调头，美国整体经济增长放缓，这时候就出现了第一个问题，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倒下。房地产市场的调头从一直房价上涨到房价滑落，这导致出现了第一批的还不起房贷的违约人，第一批借款人出现了问题以后，因为利率也发生了变化，导致每个月应该付的按揭提高了，本来一个月需要付5000，但现在一个月要付8000块钱了，这时候就出现了问题，这是第一波问题的出现。

其实按揭并不是真的房贷机构把钱放在自己手里，房贷机构实际上是把按揭在投资银行的帮助下，做成了按揭抵押债券。按揭抵押债券做出来以后又卖给了大量的投资机构，包括保险公司，对冲基金等，按揭债券又组成了另外一种证券衍生产品的抵押物，或者核心构成，这部分衍生证券叫做CDO，担保债券又把按揭的风险进一步放大，不同的按揭产品在担保债券里又构成了新的衍生产品。投资银行或者投资机构拿到这些担保债券以后又进一步增加这种信用风险，做出了一种新的东西叫做信用违约掉期，本质上是我们两个人对赌第三方的还款能力，这些东西导致风险在一级一级的放大，每一级跟每一级都有关联，其实按揭市场实际上只是6000亿美元的规模，但是层层的衍生工具放大以后，就造成了像信用违约掉期市场竟然涉及到超过60万亿美元的规模。

所以这样一个市场，通过层层放大把一个局部的贷款人的按揭持有者所产生的风险逐层放大给了整个金融体系以及在这个生态上所有的玩家。当然可以从本质上说，产生这样一个大的华尔街的动荡，一定有方方面面的多种原因，不可能只有一个原因或者一个罪魁祸首，这里面有人性的原因，有监管的原因，有风险管理制度的原因，也有金融产品设计本身的原因。确实华尔街投资银行这些玩家最终做出了很多没有人能看得懂的衍生产品，当你的证券产品越做越复杂，没有人能看清它的内在经济支撑的时候，一旦市场发生风吹草动的时候就会非常麻烦。因为大家看不懂，即使它本身价值值50快钱，大家也可能以为他它值10快钱，因为无从判断。所以美国政府这次要出以重手援助华尔街上的金融机构，虽然我们在事后永远可以讨论政府在一个经济中扮演这种角色是不是正确，用纳税人的钱来救少数的金融机构是不是合理，但是反过来如果美国政府不出手，真的走到最后导致人们不再相信金融体系和金融机构，市场全面崩盘，那后果对整个人类都将是灾难性的。

ChinaVenture： 您曾经提到未来十年全球投行会进入降低负债的时期，这如何理解？

王冉： 在过去十年里投资银行的负债比例大幅度提高，这次华尔街震荡发生之前，很多大型的华尔街银行杠杆使用率已经超过了1：30。导致这种高杠杆的结果跟整个华尔街的文化有关，华尔街就是追求高风险高回报的商业模式。现在，美林卖给了美国银行，贝尔斯登卖给了摩根大通，摩根斯坦利也引入了日本三菱作为主要的投资人，高盛引入了巴菲特的投资，最终的举措都是为了解决一个问题，就是要让银行的负债比例降下来，要让投资银行的结构更加稳健。我们永远不能说那个是最合理的，总体来讲趋势就是让他们的负载比例更加稳健，要让华尔街文化向着更加保守稳健的方向发展，未来十年我们要看整个华尔街大的方向就是要降低在他们的交易里面使用杠杆的比例，这对进行并购投资（buyout）的PE基金也一样。在过去的十年里面，很多PE基金其实在做大型并购投资的时候，都是动用非常高的杠杆，在未来使用杠杆的比例会下降。如果一项投资里面完全是用权益资本进行投入的话，最多就是把权益资本赔光，不会影响银行的信用和资产负债。如果一个交易里你用了一块钱，又从银行借了30块钱，一旦投资出现问题，不光输掉你的1块钱，银行的30块钱也会受影响，而银行的钱是从储蓄来的。最终大家降低负债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用1块钱进行投资的投资机构，而是为了保护银行后面储蓄者的储蓄。

ChinaVenture： 这次华尔街事件的强度这么大，它需要多长时间去恢复？

王冉： 这会是一个拐大弯的过程。这个市场出现问题的时候曲线是比较陡峭的，一夜之前贝尔斯登就倒塌，两周之内，雷曼兄弟、美林就受到这么大的影响，但是整个市场的修复可能需要经历一个相对缓慢爬坡的过程，不可能一夜之间市场得到恢复。我觉得如果比较乐观的估计，可能是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评价一个市场是否已经恢复其实有很多的标准，不能仅仅看道琼斯的股指，还有很多宏观经济的标准都要综合考虑。但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所有机构的投资心态在过去一个月里都发生了非常深刻的变化，他们的投资步伐都放缓了。现在很多机构对外说我们没有停下我们还在继续投资，但是他们其实都非常谨慎和保守，给出的估值是非常低的。

ChinaVenture： 对于全球投资整个步调放缓的情况下，对中国投资行业影响大吗？

王冉： 我们现在看到的谈判的交易数量并没有大量的降低，但是真正成交的成功率在降低。创业者和企业家投资估值的分歧在加大。以前他们之间的分歧是市盈率10倍还是12倍的差距，现在是5倍还是10倍的差距。在这种情况下会导致成交比较困难，但是对于买方来讲是一个好的机会。永远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人不得不卖，5倍也得卖，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买方来讲现在是一个收购兼并的好时期，他们可以在市道不好的情况下，利用这个时机进行整合，通过低成本的整合，为下一个增长周期驻好平台。我们现在也会花很多精力放在兼并收购交易上面，而不仅仅是面向风险投资或者PE投资的财务投资。

ChinaVenture： 您在博客中提到，易凯下一阶段会有战略性的调整，是不是指这方面？

王冉： 我们的调整会有几个方面，第一在我们关注的行业上，我们会侧重看一些跟经济周期逆向而动的行业，比如说教育，环境不好的时候更多的人失业了他们会去充电；还有一些行业不那么受经济周期的影响，比如说医疗和食品。

第二是说从我们业务的比例上，以前市场好的时候相对来说融资项目在我们的整个管道里面占的比例就比较高，在现在的市场环境下我们会加大兼并收购的比重，这样两个之间做到一个新的平衡。如果以前融资和并购是2：1的话，现在可能会是1：1，甚至会是1：2。

第三方面对我们来说，这样的市场环境下，要以比较谨慎的态度思考扩张的问题，适度调整我们的扩张计划。我们一直都在招聘优秀的投行人才，但是我们招人的层面会有变化，以前可能是各个层面都在招人，现在更多地是利用华尔街上的机会面向副总裁以上的层面在招人。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市场不好的时候大家可以利用这个时机把公司内部的制度和体系建立好，这是一个不断完善自我的时机。像最近我们就会花更多的时间在员工培训和体系建设上，比如说我们的系统搜索项目的能力。对我们来说，市场不好可能会有影响，但是危险中也有机遇，譬如很多企业IPO的路堵死了，就需要寻求并购。对我们来说，目前不会有生死的问题，只是调整步伐去应对经济周期变化的问题。

ChinaVenture： 易凯最近有两个新完成的项目，您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王冉： 我们最近刚完成了华友战略投资种子音乐的项目，这是华友延续过去三年的风格收购的第五家音乐公司。在所有的收购里面都有我们的身影，我们一直是他们的财务顾问，从这次收购来讲，其实过去三年是全球音乐行业最黑暗的三年，因为传统渠道都分崩离析，新的数字渠道也没有完全建立起来。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战略投资者也是一个好的整合时机，而华友正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当然去整合这些音乐公司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但最终市场会奖励那些把一些难事做成的人。这个交易再次体现了易凯的一个理念，那就是我们愿意跟客户长期相伴，风雨同行，帮助他们实现一个企业战略，而不仅仅是一时一事的交易。易凯不是一家交易驱动型的投资银行，而是一家长期客户关系驱动的投资银行，这是第一点。

第二个案子现在还没有对外宣布，是一家做医疗检测试剂的公司，他们的第一轮也是我们帮着做的，这次B轮也是我们。我们非常欣慰的是，在这样一个市场环境中，我们还是帮助他们在公司估值和融资金额方面都获得了大幅度的提升，前一轮的投资人对于这次融资的结果也非常满意。这也再次体现了我们长期发展、稳健中求进取的做事风格。我们最愿意做的是一步一个脚印帮助客户从几千万、几亿的销售额一步步做到十几个亿、几十个亿，通过我们投资银行的专业服务能够让企业获得实实在在的成长。

我前面上来就说了，独立投资银行的模式不会消亡，因为我们能够通过这些案例，无论是我刚才提到的收购案例还是B轮融资，在所有这些里面，客户是能实实在在能够感受到我们的价值的，我们对客户有实实在在的帮助。任何一个市场都是由供需关系决定的，我认为只要你能够持久地为客户创造价值，市场对于我们提供的服务的需求就会一直存在下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无论是易凯还是我们的同行，我们还远没有到需要同商业银行合并的阶段。我们更需要做还是先要把中国本土的资本市场建设好，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要在中国形成一批高度市场化、具有创新能力和风险管理能力的独立投资银行。

ChinaVenture： 易凯跟客户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在挑选客户或项目上易凯有没有独特的原则？

王冉： 挑选客户首先是挑选企业家，首先是看企业家的基本理念是不是跟我们一致，或者是不是我们所尊重和认可的。我们的客户首先一定要是我们愿意相信的人，你认为经过你的服务和付出，确实能帮助他成长成为市场的整合者和领导者。所以这个信念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也有大量的企业可能已经做得非常大了，但是我们跟这个企业家接触过一次两次，或者看过他的公开采访，你觉得理念上对不上，这种我们就不会去碰，无论他今天看起来有多么的成功。所以这就是第一点，你对他基本的人生哲学、人生观和经商的理念上要高度认可。

第二我们也喜欢行业的领跑者，哪怕是一个相对来说是细分的市场，在这个市场里你要做到前三名，规模是上来是十几个亿的销售也好，几个亿的销售也好，这都没关系。但是太小的话可能有问题。因为这对于投行来说，太早期的项目可能不太适合投行介入。基本的规模还是要有的。

第三我们要看他们的增长前景，特别是他们是否具有内需拉动、消费升级以及环保、健康这些概念。对于一些过度投机的事情我们不是那么看好，比如前一段时间的矿，这些东西我们基本不碰。从具体的硬性的指标，对于融资的项目，我们最低的融资额差不多一千万美元左右，最高的有到1亿美元左右，极个别的情况下我们也做过低于1000万美元的融资。也就是说对我们的融资项目来说，1000万美元是我们的一个门槛。我们并购案子的门槛会更高一些，可能至少要3000万美元，这个交易对我们来说可能才有意义。目前市场里面我们看到的绝大多数的已经发生的交易，基本上还是在几千万美元数量级上的比较多。上亿的比较少，而且审批起来可能更加麻烦，所以目前对于易凯来讲，我们的核心关注点还是中等规模的交易上。

ChinaVenture： 易凯现在也在准备吸收一些新的血液，您认为作为专业的投资银行家，需要一些什么样的条件和素质？

王冉： 我觉得首先是敏锐，你要对于市场里面发生的重大财经事件、宏观经济走向要有快速的反应能力，看到报纸上的一条消息能马上联想到一个交易或者一类交易，这是投资银行家必备的。

第二，要有想象力，很多看似不相关的事其实是相关的，看似没有协同效应的事其实是有协同效应的，看似不可能的事其实是可能的。

第三条要耐得住寂寞，投资银行跟资本市场一样都是有起有伏的，在市场好的时候可能做什么成什么，市场不好的时候可能花了很多精力的项目最后功亏一篑，一定要经得起这种波折和起伏。

第四也是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一个好的投资银行家除了他的商业敏感和利益的追求，一定要有骨子里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的东西，或者说哲学层面的东西，你要知道哪些项目是即使你把金山堆到我眼前，我也绝对不会去做的。任何行业都要有底线，我觉得投资银行同样也是一个有底线的行业。绝不是说什么样的利润都可以去赚。